國家為何失敗 不副署風暴下權力分立敲喪鐘

近日台大邀請202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賓森（James A. Robinson）發表演講，他指出，一個國家的興衰，關鍵在於是否擁有「廣納型」的政治與經濟制度。這種制度的核心特徵是政治權力分散、具備法治精神且存在有效的制衡機制，從而能長期維持創新誘因。諷刺的是，就在這場學術盛宴舉行的同時，台灣正陷入一場空前的憲政風暴，行政院長卓榮泰對立法院通過的《財劃法》修正案創下惡例「不予副署」，此舉無異於對權力分立制度投下一枚震撼彈。

羅賓森在其著作《國家為何失敗》中強調，當權力過度集中於少數菁英手中，政治制度便會轉向「榨取型」，最終導致國家發展停滯。在中華民國憲法體系中，「副署」原是行政院長對總統公布法律的共同背書，象徵行政權對立法權的尊重與執行承諾。然而，卓內閣以「違憲」與「財政困難」為由拒絕副署三讀通過的法律，形同行政權對立法權擁有「最終否決權」。

當行政機關可以自行裁定法案是否合憲而拒絕執行，這已不只是預算分配的爭吵，而是行政權凌駕於立法權之上。正如羅賓森所擔憂的，當制衡機制被繞過，權力便開始往單一核心聚攏。藍白在野黨控訴賴清德總統「稱帝」、「獨裁」，雖是政治修辭，卻也精準點出了行政權擴張對民主穩定性的威脅。

更令人憂心的是社會對此憲政危機的反應。根據《台灣民意基金會》民調，民眾對於「閣揆拒絕副署」的態度幾乎呈五五波對立（39.2% 支持、42.8% 不支持）。這種分歧並非基於法律論辯，而是高度遵循「政黨傾向」，亦即民進黨支持者八成挺政院，國民黨支持者八成挺立院。政黨傾向取代法治判斷，民意嚴重撕裂。

這種藍綠歸隊的民意分布，代表法治精神被政治立場取代。當近四成的民眾認為行政首長有權「不執行」國會法案，代表台灣的法治基礎正在鬆動，民眾對「包容性制度」的信任已讓位於對政黨領袖的效忠。

羅賓森在演講中以南北韓對照，強調制度差異如何決定國家的命運。台灣曾被視為亞洲民主的燈塔，但如今「不副署」開創的惡例，可能導致未來任何爭議法案只要行政院不滿，皆可以此癱瘓國會功能。

如果行政權可以藉由拒絕副署來廢掉國會的三讀權，台灣的政治制度將從「廣納型」加速滑向「榨取型」，由少數行政菁英定義何謂真理，何謂合憲。在野黨揚言彈劾總統，或許是激進的政治反撲，但也是在憲政機制失靈下的焦慮產物。若朝野無法回歸法治精神，重拾對權力分立的尊重，這場憲政風暴恐怕不只是「清德宗元年」的口水戰，而是台灣民主制度走向衰敗的轉捩點。